中国杰出的民族资本家---“南洋兄弟”简照南 简玉阶

　　　　　　　　　　　　——本报《红金龙周刊》专访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教授朱荫贵

发布时间:2006-10-1 作者:
　　简照南、简玉阶兄弟是1949年以前中国民族卷烟工业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尽管简氏兄弟创办的卷烟企业不是国内最早的民族资本企业，但却是影响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也是最有成就的民族卷烟企业。南洋汉口烟厂即为今天武烟集团的前身。
　　在中国烟草业内，简氏兄弟是当之无愧的顶级企业家。如果把简氏兄弟放在中国早期工业化的民族资本家群体来看，他们具有怎样的地位呢？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教授朱荫贵先生认为，简氏兄弟是中国早期工业化时代的杰出民族资本家。
　　朱荫贵先生同时兼任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他的主要研究领域是近代工业史，是中国经济史学领域的权威。
　　9月3日，在武烟90周年到来之际，本报记者对朱荫贵先生进行了专访。

中美学者如何评价
　　记者（以下简称“记”）：朱先生，您好！近20年来，您在近代工业史研究领域所付出的努力，深为学界所推崇。在您看来，简氏兄弟在振兴民族烟草工业方面有什么样的地位呢？
　　朱荫贵（以下简称“朱”）：对简氏兄弟和南洋烟草公司，我没有专门的研究，我更愿意把简氏兄弟放在早期民族工业发展的大背景下谈谈我的看法。
　　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国人在很多工业领域里都为振兴民族工业作出了不懈的努力，并涌现了一批很有成就的民族资本家。在最有成就的一批民族资本家群体中，简氏兄弟可以说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记：说简氏兄弟是杰出代表，这已经是最高评价了。您的评价超出了一般人对简氏兄弟的评价。
　　朱：简氏兄弟在创办烟草工业之前，有很多人都曾经办过卷烟厂。但这些厂，经营稍好一些的就被英美烟草公司收购，经营差一些的则被英美烟草公司挤垮。简氏兄弟之前的烟草企业，存活的寿命都很短暂。而简氏兄弟开办的卷烟企业不仅起点很高，而且不断发展壮大， 成为民族卷烟工业的一面旗帜，更为重要的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是在与强大的外资企业的激烈竞争中成长起来的。
　　记：我们知道，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与英美烟草公司发生过非常惨烈的商战，那么您如何评价南洋烟草在商战中的表现呢？
　　朱：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无论在资金、技术、人才管理等都无法与英美公司相提并论，他们敢于与英美公司竞争就很了不起。
　　从人的角度看，简氏兄弟以前曾在香港、越南、日本、南洋（东南亚）各国经商，他们本身就是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挤杀出来的，所以他们在商战中的很多策略就是在今天看来，也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例如在强大的爱国热潮的大环境下，南洋公司的“中国人抽中国烟”的广告策略就有针对性。
　　此外，把慈善事业与与营销广告策略结合起来，就很有新意。上世纪二十年代，华南发水灾，南洋烟草公司巨出资赈灾，并在赈灾船上打广告，效果很好。
　　英美烟草公司采用各种竞争手段都无法击垮南洋烟草公司，因此，他们曾提出花重金收购南洋公司，但南洋烟草公司没有屈从，表现了一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
　　至于评价南洋烟草公司在商战中的表现，美国康奈尔大学一位对这段历史有研究的学者认为，南洋与英美的这场商战没有输家，是一种双赢，事实上竞争的双方都有了更高的知名度，也都保住并扩大了市场份额。我认为，这种评价与事实是相符的。

草根阶层跻身顶端的民族资本家
　　记：简氏兄弟是虔诚的佛教徒，当时的民众曾把简照南称为“商界师表，南洋菩萨”。应该说，他们身上保留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色基调，同时，简氏兄弟对西方文化、特别是西方的商业游戏规则很熟悉，那么您如何评价中国传统文化对简氏兄弟的积极影响呢？
　　朱：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家族观念，在早期工业化阶段对民族工业的发展是很有功绩的，简照南就是被他的叔父带到香港去的，在南洋烟草公司发展的几个关键时期和关口，简氏家族都给了简氏兄弟很大的支持和帮助。
　　有一段时间，简照南在巨大的竞争压力面前，曾一度想把南洋烟草公司卖掉，但简氏家族成员是一片反对声，最后帮助简照南挺过了困难期。
　　在早期的民族资本家队伍中，简氏兄弟这样出身于社会底层而成长起来的十分少见。在简氏兄弟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已去世，靠母亲做缝纫维持生计，简氏兄弟是最典型的草根阶层，他们是被迫外出谋生而走上经商之路的。当时的民族资本家队伍中，大多数人都有官方背景或渊源。例如南通大生纱厂的张骞，就曾经是晚清的状元。实业家盛宣怀与晚清重臣李鸿章、袁世凯都有很深的交往，是典型的官商。在当时的民族资本家群体中，象简氏兄弟这样的草根阶层出身的，只有荣氏家庭的荣宗敬、荣德生可比。
　　简氏兄弟在外出谋生之前，接受的是最正宗的传统文化熏陶。这种现象表明，中国的传统文化具有很强的文化融合力。

回眸历史看南洋：教训与启示
　　记：简氏兄弟从事烟草经营，屈指算起来至今已有上百年。无论是南洋烟草公司，还是简氏兄弟，都已走入历史。以您经济史学家的眼光看，我们能从中吸取什么样的经验教训呢？
　　朱：评价前人是为了昭示后来人；总结前人的某些不是，是为了开辟更美好的未来。应该说明的是，指出前人的不是不是一种指责，我们所追求的是客观的历史评价。
　　以当年的南洋与英美公司的商战来说，英美公司为了打压南洋，他们购买南洋的卷烟，有意让其霉变然后再出售，以此诋毁南洋产品的名声。这是一种不正当甚至可以说是很卑劣的竞争手段。同样的，南洋公司把英美公司的产品卖给社会地位低下的抬棺人，以此说明英美公司的产品不入流。竞争中出现这种情形，其根本的原因是法律的缺位。当时没有一部法律明文禁止这种不正当的竞争行为。今天我们要为企业间的竞争创造良好的法制环境。
　　从文化的角度看，南洋公司在起家时，家族观念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但家族企业如果要进一步发展，家族企业文化应该要有脱胎换骨更新。这一点，南洋公司做的不算好。
　　企业要做大做长久，领导人的更换应该制度化。应当把企业真正看成是一个法人。而简照南却是南洋公司的终身负责人，他最后病了以后也不放权。同时他的指定接班人的方式，今天看来也不可取。简氏家族的后代在利益分配上，一些人难免有私心，这种情形对企业的伤害也很大。简氏家族长期控股南洋公司，今天看来也有不妥之处，今天的家族企业当引以为戒。
　　所有这些，都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或者说这是中国的民族资本家很难逾越的阶段，例如有名的荣氏家族，也出现过同样的问题。
　　记：以您对经济文化的研究之深来看，您对中国的企业在未来的发展有信心吗？因为今天的中国的烟草企业同样面临国外品牌的竞争。
　　朱：对于这一点，我是很乐观的。以简氏兄弟的经历看，中国人的经商头脑其实是非常厉害的（笑）。未来的中国企业要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关键是要开放。以我长期从事经济史研究的认识，如果我们按照目前改革开放的路子走下去，任何外国企业都不可怕，中国的企业都能与他们竞争。
　　记：谢谢您今天谈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有关简氏兄弟的史实和例证。
　　朱：把历史上有作为的企业家还原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对当代企业家就会很有启发意义，这是我们经济史学家的责任。

1917年，简氏兄弟在汉口始建的南洋大楼，见证了武烟90年发展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