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
一篇涉嫌抄袭的研究报告，一位辩称遭到诬陷的券商研究员，一个无法给出“处理办法”的研究所所长，卷入漩涡中心的数份研究报告究竟是抄袭还是分析？
7月，东兴证券行业研究员王玉泉被“抄袭事件”推到了风口浪尖，其撰写的一份研究报告被爆料称，与日信证券IT行业研究员张广荣的《青岛软控(15.97,-0.25,-1.54%)：研发实力强、进口替代空间广阔》内容雷同。除此之外，其署名的另一份研究报告也与天相投顾分析师郑常斌的一份研究报告相差无几。
“无法给出任何解释，我们正在研究处理方式。”东兴证券研究所所长银国宏对本报记者表示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意外。而研究员王玉泉也回应“没什么好说的”，并在媒体上公开否认抄袭。
实际上，在王玉泉是否抄袭的背后，更值得关注的是当下中小型券商研究所的各种生存困境：研究员高流动性、证券行业分析师的诚信以及被迫退出卖方市场的无奈。
天下报告一大抄
王玉泉既不是最早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2008年，东吴证券研究所首先被揭发抄袭其他人研究报告。
本报记者了解到，事件起因为2008年5月30日《上海证券报》公开发表的文章《从历史走势和周期理论看“六月收红”的可能性》，作者“江帆、严华、吴非、朱仁洪、杨永江”均来自东吴证券研究所。
不过这篇文章总共也就3000字左右，中间居然有1200字左右与股民刘晓东曾经公开发表在2008年5月17日第21期《证券市场红周刊》的《“红五月”恐落空》文章内容雷同。东吴证券研究所仅把他的原文稍作改动，并配上了月K线图，就摇身一变成为他们的“市场报告”，内容也是整段被抄袭。
随后，东吴证券研究所的相关人员承认文章确实引用了刘晓东的文字，但只是引用“观点”，并否认是抄袭，还表示，这种做法其实在证券研究业界很普遍，自己的文章也被人抄袭过，也没有追究对方的责任。
最终，东吴证券研究所与刘晓东签订了和解协议，刘晓东以收取3000元而结束。
华泰联合证券研究员唐晓斌2009年5月撰写的《哈空调(12.64,-0.07,-0.55%)瑕不掩瑜，明天会更好》也被人指正抄袭他人文章观点、资料和数据。
据知情人士透露，有网名为“天堂笑声”的东方财富(52.960,0.56,1.07%)网股民发表于2007年11月的东方财富网博文《哈空调的未来不能厚望于核空调》被多次抄袭。
唐晓斌报告引用来自上市公司公告的内容，“公司核级空调已在多个项目中应用，公司的核级空调最早应用于秦山核电I期1×30万千瓦项目。截至到现在共为五家核电站提供了核岛、常规岛空调。分别是：秦山一期1×30万千瓦、巴基斯坦恰希玛核电站一期1×30万千瓦、秦山二期2×60万千瓦、田湾一期2×100万千瓦、巴基斯坦恰希玛核电站二期1×30万千瓦。”
知情人士表示，上市公司哈空调从未发布过有关中标秦山一期1×30常规岛空调，田湾一期2×100常规岛空调，巴基斯坦恰希玛核电站二期1×30常规岛空调的公告。所谓“数据来源：上市公司公告”纯属子虚乌有。
记者翻阅哈空调相关公告，的确未发现上述上市公司公告的内容。
而在股民2007年11月发表的报告中有如下汇总：“于1991年建成投产的秦山核电一期1×30万千瓦压水堆核电机组常规岛蒸发冷却式空调机组由哈空调提供。1996年，公司为巴基斯坦恰希玛核电站一期1×30万千瓦机组。2004年投产的秦山核电二期2×60万千瓦压水堆核电站核级及非核级空气处理机组由哈空调提，采用俄罗斯技术并于2006年投产的田湾核电站2×100万千瓦压水堆发电机组核电空调机组由哈空调提供。公司2005年签署了巴基斯坦恰希玛核电站二期1×30万千瓦机组的常规岛蒸发冷却式空调机组的合同。”
知情人士透露，唐抄袭的内容主要在引言部分、主要观点及变压器项目内容，核电空调内容和电站空冷内容。
不过，在涉嫌抄袭他人文章内容的资料来源，则注明来自“联合证券研究所”，有的来自“上市公司公告”，有的“来自于网络”，在风险提示一栏中还特别注明：“报告中部分数据来自于网络。本人虽然已对这些数据进行查证，认为是真实可靠的，但仍存在风险。”
“一些知名分析师的被抄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深圳某创新型券商研究员表示，这类现象大多发生在中小型券商研究所里，究其原因大多是公司经纪业务收入排名不高，公司对研究所、投行等业务的支持力度不太大，研究员实地调研经费不够等。
尽管如此，法律界人士依旧建议，根据中国证券业协会2005年发布的《中国证券业协会证券分析师职业道德守则》，第七条及第二十九的描述“证券分析师不得断章取义，不得篡改有关信息资料。证券分析师在研究过程中应尽可能熟悉与了解已有的研究成果，充分尊重他人的研究成果，在研究报告中引用他人研究成果时，应当注明出处”。放任研究成果被广泛无偿流传和抄袭，将不利于研究员的知识产权保护。
被忽略的大多数
“有的研究员是非常优秀的，可惜优秀的总归是少数。”多位券商研究员一致认为对于研究员这份工作来说，优秀的研究机构(券商)更少。
在他们看来，中金公司、申银万国、国信证券、海通证券(9.84,0.21,2.18%)、国泰君安以及光大证券(16.32,0.09,0.55%)可以算是一个档次的，属于国内优秀的研究机构。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大研究机构的报告，也看到这些研究机构对于股价影响力，这些都是少数明星，更多数的研究机构却是处于生存困境中。”上海某证券公司高管如此分析，由于经纪业务收入严重下滑，券商进入收缩周期，小型券商对研究所的支持很少。
从1996年君安证券开始行业公司研究，1997年华夏证券设立专门研究部门算起，券商研究所发展至今已有13余年。目前一批证券公司、投资咨询公司、基金公司、保险机构、QFII等机构组建了专业研究队伍，研究部门逐步被纳入券商整个业务流程。
中国证券业协会会长黄湘平曾表示，据中国证券业协会问卷调查，截至2009年底，106家证券公司有88家设立了研究部门，占证券公司总数的83.02%；证券分析师总人数2592人，分析师超过50人的研究部门14家，分析师最多的申万研究所179人。
券商研究领域逐步拓展为宏观经济、行业分析、上市公司研究和投资策略研究，2009年共发布研究报告100767份，平均每个分析师发布39份， 发布研究报告最多的申万研究所10113份。
数据显示，在这88家券商研究部门中，少于50人的研究团队为数众多。
“涉及并购的事项很难出去做调研。”一家小型券商的研究员向本报记者无奈地表示：“公司对于这种调研不会太支持，只能根据公开资料撰写报告。”
类似这样的事情并非个案，“除非是上市公司有募集资金需求，否则研究员实地调研也很难与高管对话，大多与公司证券事务部人士沟通，去工厂看的情况也不太多。"佛山一家上市公司证券事务部相关人士透露，每年公司都会接待大量的研究机构前来实地调研，通常的程序是：券商研究机构提前联系，上市公司安排相关人员接待，“有的券商研究员直接根据发布的业绩数字撰写报告，并不参与实地调研。”
很明显，研究员的收入也因此出现两极分化。“国信证券有部分研究员年薪40－50万元，还有从其他券商研究所拉来的首席，这些研究员除了专业，还与很多上市公司关系良好。”多数研究员认为大型券商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也因此造成的券商研究员的高流动性。
小研究所的生存困境
一份由新浪发布的券商研究人员流动性的调查报告显示，在公司任职一年以内的人员占比12%，任职时间两年以下的人才的比重合计为22%，该部分受访谈者多为中小型券商的研究员，由此可见中小型券商行业研究员的流动率大过大型券商，说明中小型券商因为公司实力相对薄弱，对研究的投入有限，因此吸引力有限，人才流动率更高。
问卷数据表明在券商任职3年以上和2-3年的研究员分别占总数的42%和36%，说明大部分证券公司研究员的整体稳定性较好。公司平台的吸引力、行业内领先的薪酬水平、和谐的企业文化氛围是促使研究员职业稳定的主要原因。
“判断一个研究员水平，首先要看其写的研究报告是否真实客观，同时具有前瞻性。对金牌研究员的要求，除了相关行业的专业知识外，还要有扎实的财务、金融、管理、经济等相关知识。研究员跟踪研究个股，一定要有连续性，深入研究透彻，才能真实地把握好公司的发展。”一位广州券商研究员表示这些都离不开证券公司这个平台支持。
上述券商研究员透露，券商研究员骨子里还是有个人偏好和偏见的，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如此。尤其对于深入了解的股票，主观取向就会变得非常明显，进而传递给主流资金投资者，这也需要研究机构的把关。
不过，今年以来券商研究所所长一职频繁换岗，原宏源证券(16.22,0.55,3.51%)研究所所长程文卫跳槽前往渤海证券担任所长，西南证券(12.60,0.10,0.80%)原研究所所长董晨转至宏源证券，国金证券(14.49,0.15,1.05%)研究所原执行总经理龚云华担任齐鲁证券研究所所长，严科艺新任兴业证券研究所所长一职。
有研究人士表示，今年以来卖方市场竞争激烈，中小型券商研究所发展模式分化在即。
天相顾问统计数据显示，在100多家券商研究所中，2009年基金分仓佣金收入超过2亿元的有13家；超过1亿元的有23家；超过5000万元的只有27家；有30家低于1000万元；有20家收入为零。
分析人士认为，部分研究所在卖方市场上争取机构分仓越来越困难，要么提升生存能力，比如近期研究所人事高密度变换就是中小型券商试图争夺市场份额，提升生存实力，加大对投研业务的投资力度，抢夺人才，要么只能是转向经纪业务，做提升咨询业务服务水准的研究所后台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