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摄影/画儿 执行/汤剑华
阮加·达史独玛, 活了95岁,2006年5月4日(农历四月初七)在自家的摩梭祖屋过世。她的葬礼在5月19日~21日举行,整个过程隆重而繁复,每一个细节都堪称摩梭文化的千古绝唱。摩梭人不立碑﹑不建坟,死后要捆绑成胎儿状入棺火葬,然后把骨灰撒在山上或埋在树下。因为他们坚信灵魂不灭,在此地消亡正是为了在别处重生。
阮加阿日(阿日,摩梭语,意为奶奶)不在了……2006年5月10日清晨,我接到里加咀村小老师革帕·颜伍降初报丧的电话。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也知道阮加阿日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我也做好了准备,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从心底里抽出了阵阵悲痛…… 这一天是我刚刚从山里返回深圳的第二天。
没想到几天前与阿日的那次见面竟成了永别,那天阿日的孙子领我找到了她,那是在只有差不多两平方米的一间小屋(注:这是村里的习俗,老人们到了一定的年纪便会让家人给自己在后院修一间小屋子,每天独自坐在里面念经祈祷,家人会按时送饭进去),阿日独自坐在里面,黑漆漆的,屋子很小,只容得下她一个人,她是那么消瘦,就像凉衣架一样单薄。我蹲在小小的门口探进头去说:“阿日,念了次鲗(奶奶,我回来了)。”没想到阿日没有任何反应,她呆呆地坐在那里。阿日的孙子过来告诉我:“阿日听不见了,眼睛也看不见了。”我仔细端详阿日,忍不住伸进手去抚摸她……她一定是感觉到了,转过头来,两眼无神地久久望向我,然后也用她的手握紧了我的手……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对降初老师也象是对阮加阿日喃喃地说:我一定来!
5月17日,不断有强台风“珍珠”即将登陆的消息。气象专家预计,“珍珠”将在17日中午到晚上8点在深圳到饶平之间沿海地区登陆,14级的风力可能成为建国以来影响广东的最强台风…… 这无疑是噩耗,因为我去
昆明的航班起飞时间是17日下午7点50分。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定去机场等候能否起飞的消息,似乎到了机场在心里也就觉着离里加咀近了。下午4点我就从家里出发了,一路上都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骤起。靠窗坐在机场二楼的一间快餐店里,望着窗外的滚滚黑云,心里明白能够起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时针马上就要指到7点,仍然没有一点起飞的消息,越来越让人沮丧。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道绚丽无比的彩虹透过候机楼的大玻璃窗映入我的眼帘,旋即,天空更现出红透半边天的晚霞……当确定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时,我相信,那是冥冥之中早有的安排……飞机终于正点起飞。
晚上10点许到昆明,然后便是一路星夜兼程,我终于在18号晚平安抵达泸沽湖。
2006年5月19日 (农历四月二十二) 葬礼第一天
一大清早,摩梭好友慈仁多吉就帮我找好了一辆微型车,它可以一直把我送到山根底下的瓦场。车到永宁乡时,像往常一样去农贸市场里买了些点心和烟酒带上,是给阮加阿日的。到达瓦场不久,远远看见阿泼·宾马正牵着两匹马从山上下来,几个小时的山路,为了接我,他一定是天蒙蒙亮就从家里出来了。
过了瓦场,我们从拖次村开始爬山,这座大山的摩梭语叫“拖次多克”,意思是“拖次这里很陡的山”,紧接着是翻“次尼波”,次尼波是“12座大山”的意思。几年来这条茶马古道我已数不清往返了多少趟,这里的海拔平均在3000米以上,每一次都有着相同的辛苦和不同的感受。为了节省体力,这一次我没敢逞强,从开始就乖乖地上了马,一直到翻完了次尼波,能看见远处坐落在山窝里的小村子时,才下了马。
阮加家院子内外挤满了乡亲,一进大门,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的迪比老达巴(注:达巴,摩梭本土巫师,也被尊称摩梭智者),连忙走过去见礼,老人家也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我问:“还没开始洗马吗?”老达巴说:“我们在等你啊。”在场的乡亲们也都围过来打招呼。阿日的儿子达史独枝和孙子们一一过来紧紧地握我的手,一再说:“画儿回来了,我们好高兴。”我说:“我做了一张阿日的照片,不知你们可不可以把它放在灵堂上?”阿日的次孙达巴甲次爱不释手地摸着照片说:“可以放的。”阿日被捆成胎儿状的尸体已于凌晨时分从地坑里取出安放在了棺材之内,照片被恭恭敬敬的靠放在棺材前面,阿日深邃的眼睛安详地看着每一个人。我在灵前点上了酥油灯,跪地给阿日磕了三个头。
村里各户的妇女陆续前来送礼,然后在灵堂前点灯哭诉。礼品大都是麻布、大米、肉、酒,水果、钱等,按习俗每家都会在灵堂前供上一碗白酒、一碗苏浬玛酒、一支枯树根和一个荷包蛋。主人家特地请了专人管账,所有的礼物都要登记在册,葬礼结束时或今后别家葬礼时要等值还礼,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
妇女们跪在灵堂前悲痛欲绝,哭诉达史独玛生前所给予的恩德厚爱以及一些往事:阿日啊阿日 / 您就这么走了 / 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 从今往后只能在梦里见到您 / 您就像一只仙鹤飞入云彩 / 被云彩遮住 / 我再也看不到您了 / 我小的时候 / 您一直照顾我 / 现在您走了 / 再也没人给我讲故事了 / 您的恩情我永远也忘不了啊 / 阿日啊阿日 / ……
有的妇女哭诉到动情处声泪俱下,长跪不起,几乎气绝。
“洗马”仪式开始了。洗马,是葬礼中的重要仪式。被洗的马寓意死者亡灵回归祖居地时的坐骑。马要配上华丽的笼头和鞍垫,由孝子贤孙自院内骑上马出门,到村外小溪边用三碗水象征性地清洗马身,再由数位小伙子陪同,骑马绕村。
达巴们先在灵堂前诵经,意思是告诉阿日:你放心地返回祖居地吧,我们已经为您扫清了一切障碍。死者的两个孙子和两位披戴一身盔甲的武士伫立在灵堂面前。随即达巴一边诵经一边来到庭院,众人护卫死者的两个孙子上马,并迅速冲出大门。此时家中的妇女哭诉着紧紧跟随,大门外村里的妇女老幼纷纷向着被洗之马跪拜祈祷,有些人一直将洗马的队伍送至村口,沿途一路上都是跪拜的妇女和孩子。
阮加家住在村子的最高处,到河边至少有七八百米的距离。我一路紧跑,跟着洗马的队伍,到了河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拿不住相机。拍完河边的仪式,随洗马的队伍又一路返回,才跟上不到20米,便只觉两腿发软、眼前漆黑、后背直冒冷汗,倒地虚脱。这里毕竟海拔三千多米,走路做事不比平原。
再回到阮加家时,院子里达巴们已经在诵经了。由迪比老达巴领诵,四个徒弟依次跟在身边,两个男子牵着那两匹受洗之马站在对面,旁边还有两位身披盔甲的武士,这一场诵经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之后,达巴们进入祖屋,木帕老达巴手拿一只用绳子拴住的牛脚,绳子的另一端栓在庭院里的受洗之马的马背上,在灵堂前向死者交代返回祖居地的路线,边诵经边用牛脚敲打灵台,念完经后将牛脚抛出屋外。然后,老达巴来到庭院捡起牛脚,在其他几位达巴和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院外的交叉路口,再继续诵经交代魂归路上将要经历的江河湖海以及大山大川,并边诵经边多次将牛脚抛出去再拉回来。老达巴每扔出去一次,年轻达巴都要同时抛洒谷物,两位武士还要用长矛刺杀牛脚,寓意用牛脚为亡者开路,用长矛清除路上的障碍,让亡者看一看她将要去的田野及放牧等生活环境。然后,众达巴又返回祖屋继续诵经,直至傍晚时分结束。
我坐在院子的一角,静静感受着现场的一切。阮加家的庭院很小,为了葬礼已临时做了修整,因家里贫穷加上人口不多,尤其是女性成员一直很少,所以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修两层的转角楼,庭院里除了经堂以外,只有几间平房。现在所有的房间都腾了出来,分别用做挂礼的帐房、食物存放、茶房、休息房等。
眼前浮现了第一次见到阿日时的情景。刚来里加咀时,听村里人说阮加家阿日是全村年纪最大的老人,就去拜见她。我走上前问安,她好像没听见的样子。我和翻译坐在阿日身旁搭讪:“阿日,阮加家是不是最早来里加咀住的?”还是半天不回答。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坐起来,捋捋头发,那是一头花白的短发,这跟摩梭女人都蓄长发并用围巾包头的习俗很不同,轮廓很深的脸庞,让人不由得去联想老人家年轻时的美丽容颜,而她那瘦弱的身躯、苍老的面容和失神的双眸,还有那弯曲的手指,也在那一瞬间深深烙在了我的记忆里。
阿日终于开了口:“我们家祖上是在前所土司府里做‘司匹’的,那是挺大的官,后来家里有两兄弟都想做官,发生了争执,弟弟做了官,哥哥被赶了出来,就带着家眷来这里了。阮加家是最早搬来里加咀住的,原来是住在下面的沟沟里的,后来才搬上来。”阿日还告诉我,阮加家在里加咀已经有十几代了,到她这里是第七、八代,“阮加”这个家名的得来是因为他们的祖先能说会道、与别人争执时总是会赢。“阮加”摩梭语原意就是指比较会说话。
说话时阿日脸上没有表情,平静的样子。我问:“阿日小的时候这里有几户人家?那时候日子好过吗?”阿日说:“那时只有12户人家,日子苦啊!每天要做很多很多的活计。庄稼的收成不够吃,还要到永宁去买,那时候连洋芋(土豆)都没有,饭总是不够吃。除了青稞、小麦、荞麦,什么也没有,玉米种的也很少。以前有搓巴(也称马锅头,是马帮的头儿),大米、盐、茶都是马帮从丽江、盐源、大理、西昌那边带过来的,那时候搓巴们在这里来来往往的。”说到这里,奶奶喃喃自语起来:“要下雨喽,今天孙子上山去了,要被淋雨啦……”
“阿日以前是走婚(注:走婚,摩梭人特有的婚俗,不娶不嫁,男子每晚到自己的情人家里过夜,天亮之前再回到自己的阿妈家),还是跟孩子的爸爸住在一起的?”我又问。阿日两眼茫然地望着远处,若有所思地说:“我是跟我的爸爸妈妈住一起的。我有九个兄弟姐妹,我是最小的一个。现在只有我一个喽,他们在以前就没有了。我们家族里的老大都是要把媳妇娶到家里来的,不管家里有没有女孩子,老大都要娶一个进门,其他的兄弟去走婚,这是规矩。以前家里的女孩子,如果有人来买(娶)就会卖(嫁)给人家,没人买(娶)的,就留在家里。现在来买(娶)姑娘的都没有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媳妇进来家里也是和和睦睦的,现在恐怕不行了……(沉吟了片刻)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是娶了媳妇进门的,这是规矩。”
正在沉思之间,阿日的独子达史独枝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他今年70岁,娶妻上门,生了5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问:“阿日走的时候痛苦吗?”他告诉我:“不到一个小时阿妈就走了。
快黑天的时候,阿妈说‘念得喝么欢’(摩梭语: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就把她抱进屋头放在火塘边上,她就没说话了,家里人都在屋头的,阿妈咽了气,没难过的。”按村里的习俗,家里的老人生命垂危时家人都要赶回家里,家人要将其抱到火塘的左侧躺下,男人们围拢在其身边,家中的妇女们只能在火塘右侧静静守候。咽气后,要马上将其面部盖上,妇女们必须马上离开祖屋,只留下男人,同时还必须马上将屋内所有透光的地方都用布遮上,所有的门都关上,以免惊扰刚刚去世人的魂灵。然后立即派人到临近的寺庙里去请大喇嘛。
大喇嘛来了以后,便开始了人死后最初的程序:首先是断阳超度,念经作法,避免死者其肉身虽死而灵魂仍停留在阳间不得超脱。然后是遗体洗礼,用麻布从头往下洗净,洗遗体的水要煮入高山上的藏柏香木块,这样洗理后的遗体会散发出香味,并有防腐功效。接下来用麻布将遗体捆绑成胎儿状,以祈祝死者灵魂能重新投胎转世,将其装入麻布袋中,放入正房侧室(摩梭语称“都帕”)的地窖里,用大铁锅盖严并糊上泥巴。最后请喇嘛根据死者的性别、年庚、时辰等测算出举行葬礼的时间。
院坝里有人开始帮主人家切猪膘肉(注:摩梭特色食品,杀猪后将其内脏取出,放入腌制的佐料后将其缝合后存放于阴凉处,腌存五年左右的味道最佳),每一片切成宽度一指、长度一掌大小。葬礼期间,一日三餐家人吃饭的时候,也都要给阿日供上最好的饭菜和酒,同时也要给村里所有的乡亲每人都发一个饭团和一块猪膘肉,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象征全村老少族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天黑以后,院坝中间点起了篝火。村里的两个长老达巴木帕·二车独枝和迪比·独枝次尔年事已高,这一次主诵经的重担交给了中年的永珠次尔达巴,他全身披挂,头戴一顶镶花草帽(从前是用牦牛尾做的)第一个上场领跳“使搓”,其他达巴跟随其后,边跳边唱,这是一种驱鬼的舞蹈。接下来是跳“韩摆”舞。韩摆,是葬礼中最具文化内涵的又一种表现形式。寓意为死者在迁徙前往阴间的路上,武士为其挥刀开路。舞者头戴装饰有鸡毛的古代武士盔帽,身着盔甲,腰系大铁铃,面部用黑色涂成花脸,手中挥刀,口里“嘿、呀”声不断,双脚后跟每抬一次都要碰击大铁铃,使之发出强烈的声音,制造和渲染出热烈的气氛。舞者要在舞蹈中把披荆斩棘奋战拦路群魔的情景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扎基(总管)站在篝火旁,手拄一根长棍,依次喊出各斯日(家族)的名字,每一个被喊到的斯日都要派两名代表穿上盔甲、手持樱枪依次上场,围着篝火,模仿出麻雀、老熊、鱼、崖羊、獐子、麂子等12种动物的样子起舞。在这个过程中,丧家子女的阿夏(情人)家会出面给在场的所有宾客敬酒点烟和发送糖果。
四大斯日表演完毕,永珠次尔达巴再次率领众达巴跳“哈搓”舞。结束时已近午夜
2006年5月20日 (农历四月二十三) 葬礼第二天
早上到阮加家时,还没进院子,就看见迪比老达巴和四个徒弟坐在大门旁边晒粮食的架子底下,他们正在制作明天做“木卡布”仪式时的道具。木卡布是葬礼上一场非常重要的驱鬼法式,主要是清除口舌造成的粗言秽语,以及不吉利的议论。因为葬礼是一个隆重的仪式,宰牛杀猪的场面会引来许多凶鬼恶魔,还有周围人的一些说长道短,要通过念经把好与坏、美与丑分辨清楚,让家庭所有的人心灵洁净,身心平安。
吃过午饭,又开始了洗马。与第一天的洗马有所不同的是:在小河边洗完马以后,第一天是要将那只舀水的碗藏在树丛里,第二天则要将其打碎,意思是给死者用的东西不再带回到人间;在丧家大门前的小路上用柳条扎了一个生死门,达巴等候孝子骑马返回时开始诵经:这一座桥 / 修是你修 / 走也是你走的 / 走完以后 / 请拆掉这座桥吧 / 你开了这道死门 / 也请你把它关上吧 / 病痛的门也请你关上吧!然后贤孙大吼三声(分别为死者的生死、灵魂、病痛而吼),并用宝剑将生死门砍开才可骑马回到院子。
这时,达巴们已等候在大门外,木帕老达巴率领众达巴简短诵经后将洗马队伍迎进庭院之内,两位去洗马的贤孙脱下衣帽分别将其披在各自的马背上。达巴们在前,两位武士跟随,达巴诵经以防鬼魂进入,然后开门进屋,在灵堂前继续诵经。之后迪比老达巴和弟子们又来到庭院里落座诵经,两位牵马人牵着马在侧面站立,两位武士侧立一旁,马每抖动一次,武士便用手中的长矛奋力在马前刺杀一次,寓意防止马被别人抢走(抖动象征有人来抢马)。马尾也打上了一个结,寓意留下记号以防被别人牵走。
庭院里人们又开始为傍晚的戈支(召集)做起了准备,一些人在切猪膘肉。送给不同人的猪膘肉要切成不同的尺寸,比如给喇嘛的猪膘肉第一天每片切成一指宽、第二天每片切成两指宽、第三天要切成两指半宽,而发给乡亲们的每片通常都是一指宽的。
戈支开始了。迪比达巴和革帕达巴在上方落座,左侧是各大家族的代表,右侧是外村亲友的代表。开始敬酒。先是用牛角盛着的苏浬玛酒,然后是一大碗甜酒,接下来又换上了用包银的小羊角盛着的咣荡酒,专事敬酒的两个男子一道道的弯腰屈膝头点地敬酒。瓦色家阿普(爷爷)和阿折家的阿普与对面的亲友互相调侃着拼起酒来,个个风趣幽默、振振有词、能言善辩,惹得趴在二楼经堂走廊上看热闹的喇嘛们忍不住叫好,在场的乡亲们更是笑得东倒西歪。敬完酒后,又给在座的每个人送上了一小块牛肝,然后开始分猪膘肉和饭团,还有牛肉,表示葬礼的隆重。
夜幕降临,篝火点起来了,院坝里再次跳起了驱鬼舞。
2006年5月21日 (农历四月二十四) 葬礼第三天
二楼经堂的油灯闪烁,喇嘛们在诵经,他们几乎整夜未眠,等一下要先于送葬的队伍到达火葬地,为死者做最后的超度。按着大喇嘛测算的时辰,出殡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四更天。
祖屋内两个守夜的男人在火塘边烤火,灵堂右上方那只悬吊着的孤灯散发着冷冷的悲戚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呼吸困难的气息。
院子里没有人,我坐在院子的一角静静等待。阿日就要上路了,就要回到祖居地与亲人们团聚了,那是阿日盼望已久的啊!眼前的场景开始迷离起来,耳边又响起了阿日的声音……2003年10月,进山的第二天来采访阿日,扑了个空,阿日的孙子鲁汝次尔说不知道她去哪里溜达去了。我坐在火塘边等阿日回来,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老人家才拄着拐杖回来。
鲁汝次尔连忙告诉她:“阿日,人家又来看您了,还想听您讲一下从前的故事。”没想到阿日不冷不热的说:“阿日又不是以前的人,咋会看到以前的事?阿日要是古人就好了,可惜阿日不是,什么也没看到!” 大家都被她的幽默逗笑了,说着话阿日也来到火塘边坐下。老人家依旧穿着那条灰蓝色的摩梭长裙,上身披了一件灰色的毛外套,花白的头发上扎了一条粉红色的毛线绳,格外醒目,映衬着她那俏丽犹存的脸庞,就是在那一刻她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美人儿…… 更多请见《文明》2006年0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