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对于宁波,正如西湖之于杭州,它像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宁波的心上。月弧儿几乎是镶在一条小街上,它的名字,偃月街,美得生动。从湖上遥望街后面,曾经的官宦府第,豪门祖宅点缀在其间,富有传奇色彩的天一阁就藏在里面,仿佛一个饱经风雨的老人,竭尽全力也不能向前迈出哪怕是小小的一步。
天一阁是我国现存历史最久的藏书楼,是亚洲现存最古老的图书馆,也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三大家族图书馆之一。天一阁建于明嘉靖年间,原为范钦的私人藏书楼。火灾历来是藏书者的最大忧患,范钦把自己的藏书楼取名天一阁,是取《易经》中“天一生水”之义,想借水防火。
走进院落,门坎不是很高,深呼吸一口,暂且忘记它辉煌的过去,用一种过客的平常心来亲近,立即感受到它不平凡的身份。大门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不大,但天一阁主范钦化成一尊铜像高坐在中间,不失读书人特有的端庄优雅。范钦是一位有着深厚文化修养和道德修养的学者,自27岁考中进士后开始在各地做官,最后官至兵部右侍郎,相当于现今的副部长级干部,这就为他的藏书提供了充裕的财力基础和搜罗空间。对范钦来说,书是他踏上仕途的垫脚石、敲门砖,也就是今天我们所信奉的:知识改变命运。可范钦靠读书而当上了官,还是那样热爱书,尊重书,深知书对自己、对后人的重要性,不惜重金,到处搜集书,进而建起私人藏书楼,体现了对知识的尊重和热爱。他在任上敢于与朝廷权贵斗争,抵制勋戚腐败,遭到廷杖,桎梏入狱。平反后,又配合名将俞大猷合击倭寇,建立了卓越的政绩。我想正是范钦固有的人格魅力和文化修养结合在一起,创造了天一阁独特的文化精神。
接受了天一阁主的审视,我便穿过院子,闯进天一阁的腹地。首先是书香阵阵、清净风雅的“东明草堂”。东明,是范钦的字。再到“范氏故居天一阁展史陈列厅”,窥见范钦先生走遍五湖四海收集书籍的苦心,了解其子范大冲宁舍万贯家产、保住藏书楼的用心,以及宁波知府内侄女钱绣芸夙愿未尝的痛心,这些史实倘若交织合写成一本千古奇书,值得永远收藏。即使天一阁倒掉,它依然保存在天下读书人的生命意识里,并且一代代地传播和书写下去。
天一阁的布局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苏州的园林,穿过一个回廊或是一座假山又别有洞天,只不过天一阁少了苏州园林的潺潺流水,但又比苏州园林多了很多书香之韵。陈列馆侧,又是一条窄窄的过道,两边的墙壁把天夹成一线。走出过道,正对这池秋水石山的阁楼,就是天一阁。如果把这个院落比喻成一本书,刚才看过的只不过是封面、序和题记,翻开一页又一页,直到翻过“深院藏秋”的插图后,终于翻到正文了。我盯住它仔细品读,这就是传说的天一阁?天一阁是硬山顶重楼式,面阔、进深各有六间,前后有长廊相互沟通。楼前有“天一池”,引水入池,蓄水以防火。绕池叠砌假山,修亭建桥,种花植草,颇具江南园林特色。今天看来,天一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雄伟那么高大,但藏书达30余万卷,容纳了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其中不乏稀有的珍本和孤本。天一阁门是紧锁着的,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据说有一次范家的人在阁中看书,烛火点燃了书的一角差点引出一场大火来,从此范家自己人都不可随意出入天一阁,钥匙掌握在大家长手中,而且只有男丁才可以入阁看书。直到现在要观阅图书得经主人后代的同意。其实参观天一阁我已经不在乎它藏书的经典而在于它呈现给我的那种宁静的氛围。
一个城市被人记忆并且传闻是一种运兴,但这运兴更多地包含着一种灵魂的内在,天一阁便是宁波这座城市的魂。今天很多人可以不知道河姆渡但不能不知道天一阁,因为天一阁是文化的舍利,是齐家与立功的典范。然而这背后又是多少的因果又有谁去考证,谁去认真。
今天的天一阁有很多近现代的附庸,已然成为一个公众博物馆,一些陈列,一些故事的复述和一些人们访古寻迹的寄名。四百年的天一阁,与其像余秋雨先生说的是一个文化奇迹,不如说是一个过往的记叙,那个时代的标本和延续着的“久恒”的梦。时间是一部大书,在天一阁这个主题线索上演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