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中央美术学院“80后”副教授边凯带领学生王亿萌、彭楚月，将明代长篇神话小说《封神演义》搬上邮票。这是继四大古典文学名著系列邮票收官后，中国邮政再开古典文学系列邮票新篇。这套邮票有着怎样的设计故事？近日，《中国集邮报》记者采访了边凯。
经典需要重新演绎
《哪吒闹海》动画片曾是几代人的童年记忆，几乎每个人都对《封神演义》的经典故事耳熟能详。儿时的边凯曾对90版《封神榜》和蓝天野饰演的姜子牙深深着迷，对他来说，《封神演义》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记忆中灵动的神话故事。
我国早期发行的古典文学题材邮票大多由著名艺术家设计，一些年轻甚至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工作者近年逐渐走上邮票设计舞台，边凯认为，这体现了邮票发行部门对邮票受众年轻化趋势及现实需求的考量。在日新月异的时代，任何经典都需要重新演绎。“我不打算借鉴其他古典文学题材邮票的设计风格，而是希望通过邮票把自己重新演绎《封神演义》经典题材的心路历程展示给大家，其实就是一个‘夹带私货’的过程。”边凯如是说。
设计风格、色调为邮票造境
《封神演义》的故事背景发生于商代。商代给边凯的整体视觉印象就是青铜器，特别是中晚商的青铜器，上面布满了饕餮纹、兽面纹、枭纹、云雷纹等各式纹样，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与宋代之后书画强调留白以体现诗意的空间布局有着很大的区别。边凯认为，邮票应尽量还原商代艺术满满的画面、不留一丝空白的艺术风格，而这种“满弓”（美术术语）的风格似乎能在中国古代壁画的空间布局中找到对应。因此，在这套邮票的创作手法上，他以卷轴画和工笔重彩为基础，借鉴了一些壁画的表现方式，同时融入了个人的审美特点。
在整体色调上，这套邮票画面采用了浓重的金黄色，既呈现了久远的年代感，也烘托了古代神话故事的浪漫特征。边凯认为，这种色调感有助于“造境”，可以有效地把观众邀请进来，让其身临其境地与设计者一起参与邮票创作。
仙境般的金黄色调和仙气缭绕的云雾，凸显了邮票的整体性和系列性。邮票的设计风格、整体色调，乃至图案的每个细节，都透着设计者的思考。
邮票的构图方式和人物性格塑造
在邮票的构图方式和情节选择上，边凯花了很多心思。他没有选择那些亮相式的静止画面，而是注重展示故事感染人的细节。以小型张“哪吒闹东海”为例，故事内容大家都很熟悉，如何让小型张既能给人亲切感，又避免雷同？边凯选择了展现哪吒与龙王三太子激烈搏斗的情景。他为哪吒选择了20世纪 60年代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经典动画《大闹天宫》中的“胖娃版”形象，又为龙王三太子打造了一个最狼狈不堪的造型——被哪吒打回原形的身上还穿着又湿又破的衣服。只见天上云雾翻滚，海上惊涛骇浪，周围是一群手足无措的虾兵蟹将。他希望这枚小型张能通过一种沉浸式体验，引导观众主动参与到邮票画面中来，与他共同完成小型张的创作，而不是被动地接受结论式的画面。
有趣的是，这套邮票中的两个大反派——纣王和妲己都出现在第1枚邮票“苏妲己进宫”中。这两个人物的塑造以刻画人物性格特征为主，例如，突出纣王的贪婪饕餮和妲己的妖媚，此外并未在他们脸上刻意留下反派的标志。边凯认为，从道德层面来讲，大众对妲己这一角色持批判态度；但从角色来看，妲己又是《封神演义》小说中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形象，因为人们总在津津乐道地议论她。边凯把这枚邮票画面定格在妲己与纣王在宫廷中相见的一刻，妲己的身体面向纣王，却又扭头望向观众。他希望邮票画面传达这样一种意境：妲己不仅迷惑了纣王，同样也迷惑了观众。
“雷震子救父”邮票讲述了周文王遇难时，雷震子受师父派遣前去搭救的故事情节。对于这枚邮票，边凯最初的设想是表现雷震子与义父周文王（姬昌）相认的情节，有些像西方影视中“浪子归来”的桥段，或者表现雷震子吓惊了马，周文王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情景。他思索再三，最后决定撷取这段故事中最让他感动的地方。据小说描述，雷震子被诱吃下两枚红杏后，变得身形巨大、青面獠牙，并且背生双翅，长出了一头赤发。虽然武力值爆表，但他还是一个只有7岁却懂得知恩图报的暖心宝宝，他背上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义父，飞上云端并吓退追兵，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边凯喜欢这个情节并被它深深打动，所以把邮票画面定格在雷震子背起文王刚刚飞起来的刹那，展现了一个孩童的成长。
“周文王访贤”邮票围绕“终觅奇才”的惊喜氛围展开故事情节。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画面四周的云雾似乎都有一个清晰的朝向——从右向左飘去。观众可以进行脑补，如果这幅画面是运动着的，可能姜子牙的形象很快就会被掩映在云雾中。在这枚邮票中，边凯对传统山水画的空间布局作了一些改动，为这个故事情节打造了一个半封闭式的隐逸空间。邮票中的姜子牙形象被放大，置于票图中央水边的石阶上；周文王的形象被缩小，置于邮票一侧相对较低的位置，以此形成周文王仰视姜子牙的构图效果，也契合故事中周文王数次探访、求贤若渴的心理。
“武成王反商”邮票的内容也是《封神演义》的一个经典片段，展现了武成王和商纣王在午门外激烈打斗的场景。为了增强现场感，边凯采用了旋转式的构图方式，武成王和众将士将商纣王围在其间，营造了激烈的战斗一直在持续的画面效果。
通过精心构图，故事情节和人物性格特征呼之欲出。
人物形象、服饰、兵器均有出处
《封神演义》有小说原著及各种热播影视剧等多个版本，邮票的表现内容究竟采用了哪种版本？边凯表示，邮票的表现内容来源于原著，其中“苏妲己进宫”出自《封神演义》原著第4回，“雷震子救父”出自第21回，“周文王访贤”出自第24回，“武成王反商”出自第30回，小型张“哪吒闹东海”则出自第12回。
《封神演义》是神话故事，在邮票设计上是否也跟小说一样进行了想象和夸张？边凯告诉记者，这套邮票其实仍是“命题作文”，对于邮票上的人物形象、服饰、兵器，都没有天马行空地任意想象，而是尊重原著和历史考证，并严格按照发行部门和邮票编辑的要求来创作的。其中，人物服饰、兵器均以商代服饰为基础，原著中对特定人物和所执兵器有具体描写的，则按照原著的描写绘制，邮票的科学性最终由中国国家博物馆的专家把关。
从最初的邮票线稿到色彩敷设，再到最终的邮票定稿，在这套邮票的创作过程中，图稿评委提了很多建议，邮票和小型张也在无数次修改中日臻完美。
印制工艺和设计感悟
边凯直言，第一次设计邮票就学到了很多。以前他认为邮票印制工艺不能以特别直观的方式呈现，因此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当看到邮票真正的印制效果时，他心悦诚服地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观点。北京邮票厂有限公司设计总监夏竞秋为这套邮票精心设计了多处工艺亮点，为邮票锦上添花，也给了他很多惊喜。
设计者提交最后一版邮票图稿后，邮票工作者还会再从专业角度调整图稿细节，对邮票进行“深加工”，最终的邮票成品与邮票图稿不可同日而语。边凯认为，最终的邮票作品是无数人的心血结晶，自己只是邮票的原画作者或邮票的作者之一，而默默无闻地辛苦付出、帮助设计者完成这套邮票的邮票工作者才是真正的幕后英雄。画家作画只需要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而设计邮票需要更多地考虑大众的审美和感受，这是边凯首次参与邮票设计的深切感悟。他的另一个收获是在邮票设计中忆起了许多童年趣事，这也是邮票人物形象流露出一些卡通味道的原因。
《封神演义》被誉为国产神话故事的“天花板”，《封神演义》系列邮票是否能够“封神”？让我们拭目以待。
边凯，201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山水画专业，获博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理事兼青年艺委会副主任、北京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副教授及硕士生导师。2017年10月，参加首届武汉水墨双年展；2018年12月，参加第五届杭州·中国画双年展；2019年4月，参加第十届深圳国际水墨双年展；2019年9月，其《垣上人家》《燕京八景》等9幅作品展出于天安门城楼内；2020年9月，参加“生生不息——叙事的黄河”画展；2021年7月，参加中国国家画院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邀请展；2021年10月，参加“刘国松水墨艺术奖”大赛并荣获金奖；2022年1月，其作品《冰梦飞扬》展出于北京冬奥会新闻发布中心；2022年11月，参加中青年艺术家邀请展；2023年3月，参加第五届全国中国画展览；2023年9月，参加中国青年工笔学术提名展；2023年10月，参加2023中国当代青绿山水画学术邀请展及“水墨艺博2023”香港展览；2024年3月，参加“丘壑有声·山水序”画展。
